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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百姓故事] "囚徒"刘忠林:躲小旅馆等判决仍像在监狱蹲小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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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辉 发表于 2016-5-11 18:24:07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
刘忠林
  在小旅馆不足十平米的昏暗小屋里,刘忠林感觉仍然像在监狱里蹲小号。即便如此,他依然整天一个人待在房间里,不跟外人接触。

  出狱已近4个月,刘忠林仍然是一个被困着的人。22岁时,他被认为是一起杀人案的凶手,服刑了25年。出狱时,年已48岁,他说他想了两条路:要么申冤到底,无路可走就一死了之。获得平反是他唯一认可的重获自由的方式。

  刘忠林如今寄宿的小旅馆在远离家乡700公里的地方,他称在出狱之后不久,一直为他申冤的亲属接到过两次“威胁电话”,这让刘忠林感觉到恐惧,尽管它并未实际发生,但为了安全考虑,他还是躲了起来。

  4月25日,吉林高院已开庭再审刘忠林故意杀人案,目前尚未宣判。在再一次可能改变命运的宣判之前,刘忠林依然关在“杀人犯”的牢笼里。

  两个“威胁电话”:再告整死你们

  4月25日,在长春参加完吉林高院的再审开庭,刘忠林没有停留,也没有回家,而是和亲属连夜乘车赶回了700公里外的A地。因为第二天晚上大雾,他们只好中途停留,历经两天两夜,才到达目的地。

  刘忠林在A地已经待了一个月,远离认识他的人,也为了躲避可能影响他申冤的“威胁”——这“威胁”来自两个电话,看不见摸不着,却让他的神经变得紧张,整个人陷入焦虑。

  刘忠林的表姐夫王贵贞多年来一直为刘忠林奔波申诉,他称,再审开庭当天晚上11时左右,有两个不同号码的陌生电话连续打到他妻子的手机上,因为号码不熟,怕又是威胁电话,没敢接。而在此之前,他已接到过两次“威胁”电话。

  第一次是在刘忠林刑满释放(1月22日)一个月之后。王贵贞称,对方在电话里说:“服完刑你们还告,再告没有你们的好,就要整你。”话不好听,王贵贞没等对方说完就挂了。

  第二次是在4月中旬,王贵贞说,这次对方听起来更加蛮横,“他以受害者家属的口气骂我,说人能白死吗,自己都承认了还可哪儿告,再告整死你。我说,‘你再骂我给你录下来。

  王贵贞说,这是两个奇怪的电话,对方不报家门,来电显示是17开头的电话号码,但没有具体的地点,只显示“中国”两个字。第二个电话,也不太可能是受害者家属打的,出狱后,刘忠林曾到死者郑殿荣的哥哥郑殿臣家坐了坐,“唠了唠家常”。自从2012年吉林高院决定再审刘忠林案后,曾委托警方重新验尸,但挖开坟墓时,却发现尸体不见了。郑殿臣说,他一直不认为刘忠林是杀害妹妹的凶手,“除了凶手,谁会去偷尸体?刘忠林当时还在关着呢,不能是他。”

  怕刘忠林心理负担重,王贵贞没有马上把“威胁电话”的事情告诉他,刘忠林是后来从其他亲属口中得知的。家属们觉得刘忠林待在家里不安全,在申诉有结果之前,让他到A地躲一躲。

  A地周围是一片荒凉的山地草原,风沙重,这让刘忠林时常想到自己的遭遇。“我上这儿躲避来了,土面子刮我,我一寻思就恨,出狱了还得被威胁,想阻止我申诉。”

  “出来就是申冤”:“杀人犯”的罪名压得他直不起腰来

  刘忠林是在2016年1月22日出狱的。当天下午两点,他随着六人一组的刑满释放者走出吉林监狱。零下二十多度的气温下,只穿着薄薄一层衣服的他冻得直打哆嗦。

  等在监狱门口的表姐一时认不出他,问了第一个人不是,接着问第二个人。“你是刘忠林吗?”“我是。”姐弟俩抱着哭了起来。

  释放前一周,刘忠林看到了监狱里贴出的公示,狱友恭喜他,他不接受,“这不算什么喜事儿,我没罪,出来就是申冤,没地方申冤了就去死。”

  申冤是他出狱后唯一想的事情,在重获清白之前,他觉得在哪里都和在监狱里一个样。

  出狱后,刘忠林已无家可归。他辗转住在几个亲戚家里,但每一家都住不久,感觉哪儿都不是自己的家。他不愿意遇到熟人,看到像是认识的人也要绕着走,“杀人犯”的罪名压得他直不起腰来。

  在A地,刘忠林住在一个小旅馆里,房间不足十平米,灯光昏暗。他将自己封闭起来,整天不出门,“也不看电视,这样感觉挺好。”

  他说这样也不会感到孤独,就像在监狱里“蹲小号”里一样习惯。坐牢期间,他因喊冤闹着要自杀,常常被罚“蹲小号”(即关入禁闭室),一张床大小的地方,一个人整天关着。他清楚地记得,一共被关了三年零三天,最多的时候关了六个月。

  躲在A地,小旅馆人来人往,住的都是过路的司机。刘忠林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经历,但因为媒体的报道,还是有人能认出他来。

  一个住在小旅馆的司机说得很直接:“我们都不和他说话,冤不冤我们说了不算,得国家说了算。”

  王贵贞说,有一回,刘忠林去A地的一个理发店理发,一个妇女看刘忠林眼熟,问他是不是媒体上报道的那个人,“那个案子说的就是你吧?”刘忠林不吱声,装作不知道就走了。

  A地草原广阔,晴天时,天空深邃蔚蓝,但刘忠林感受不到一丝的自由。案子开庭再审之后,他显得更加焦躁。5月8日,澎湃新闻打电话给他询问情况,他第一句话是:“我都等了26年了,怎么还没有结果?”

  不一样的再审:法官和检察员查看了他的伤

  在餐厅吃饭时,刘忠林拿着一套塑料纸包装的餐具摆弄了半天,最终不得不放弃,他十根手指指甲坏死,没法撕开包装。此外,他右脚大拇趾缺失,走起路来缓慢摇晃。

  刘忠林有点沮丧。伤是他出狱时带出来的,他曾多次向采访他的媒体记者控诉,称入狱前遭到刑讯逼供,办案人员用竹签扎遍他十根手指,他右脚大拇趾也被铁棒砸伤,不得不在监狱医院里截肢。

  王贵贞说,刘忠林本是一个健康的小伙子,申诉期间,他还请村里多名村民按手印出证明,以证明刘被抓前身上没有伤。

  刘忠林是吉林省东辽县凌云乡会民村四组村民,1990年10月28日,村民在挖河时,从该村一户揣姓村民家菜地的地头挖出一具女尸,后经辨认,死者是一年前失踪的该村女子郑殿荣。刘忠林在尸体被发现的第二天晚上被抓。

  1991年,辽源中院一审不公开开庭审理此案。刘忠林回忆,他当时不知怎么请律师,法院也没给他指定律师。法庭上,他自己辩护,法官问“不是凶手为什么承认”,他展示身上的伤,说有罪供述是被打出来的,但法官不采纳。

  1994年,法院一审判处刘忠林死缓,次年,吉林高院核准死缓。

  刘忠林喊冤,一喊就是二十多年。2012年3月,转机出现了,吉林高院对他该做出再审决定,但“干盼着,一直不开庭”,又等了4年,他刑满出狱了。

  2016年4月18日,躲在外面的刘忠林终于等来一个好消息。当天,吉林高院通知他的亲属,案子将在一周后开庭再审。

  与他当年受审不一样的是,如今有两名律师为他做无罪辩护。

  刘忠林说,此次开庭,他陈述了一个多小时,讲述当年的遭遇,说着说着就哭了。庭间休息时,法官和检察员都来到他面前,看他手上的伤,让他脱下鞋子,看他缺失大拇趾的右脚。

  “法官问我,指甲为什么不去治,我说刚出来没钱,又问如果平反了去不去治,我说到时候再说。”刘忠林说。

  法庭上,律师针对刘忠林的有罪供述申请了非法证据排除程序,检方也表示该案多为言辞证据,且相互之间有矛盾,这让刘忠林感到“有亮光了”。

  现在,他希望得到一个公正的判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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