浅唱前世来生!你是我辗转触及的温暖。
我是一道符,一道刻在一枚藏银挂饰上的符,我的创造者是一位巫师,她唯一的儿子与族长的女儿相爱了,但因为身份悬殊而受到了极大的阻挠。为了实现儿子的心愿,巫师施尽平生功力,为儿子刻了一道符,那就是我。我的形状很奇怪,有点象现在的拉链坠子。巫师在我的身上刻了一句神秘的藏语,这句话很长,刻满了我的周身,二面都有。她告诉儿子,带上它,去见族长,告诉他,你要以你的智慧和勇气去赢得他的女儿,并给她一生的幸福。
儿子依言而去,巫师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,狂吐鲜血而亡。我分明看到了巫师眼角滚下的那抹冰凉,我远远的眺望冈仁波齐峰,雪白色的牛雅芯泽花开的甚是绞洁。
她的儿子带着母亲的鼓励和身上的信心去见了族长,族长的女儿在父亲的身边娇羞,忧虑地望着他。他以无比勇猛的技艺战胜了族长手下所有的勇士,并施计为族长击退了入侵的他族人。族长终于答应将女儿嫁给他。
勇士在新婚的晚上将我挂到了新娘的脖子上,他对她说,这是我母亲给我的最珍贵的东西,现在我把它交给你。第二天,勇士带着他美丽的新娘回来见他的母亲,却只见母亲早已冰冷的尸身。儿子伏在母亲的身上嚎啕不止,他对他的妻子说,原谅我,母亲付出了她的生命来成全我们,这是我今生无法承受的恩情,原谅我这辈子不能陪你,下一辈子,你带着它来见我,我一定好好伴你一生。
说完,他抱起母亲的尸身,向冈仁波齐峰走去,美丽的新娘在他身后不停地呼唤,可再也唤不回他。
于是只剩下我陪着她了。冈仁波齐峰是族人心中的神山,相传神山是祈天求神的圣地,只要沿路叩头祈祷,绕山朝拜-圈,就能得偿宿愿。我的主人绕着神山朝拜了十圈,终于老了,却依然等不到爱人的归来。她在她的爱人长大的小屋里住了下来。每天傍晚,她都会痴痴地望着冈仁波齐峰的方向,等待着奇际的出现。望着望着,眼泪就会落在我身上,冇我的心也浸润得无比辛酸。
终于有一天,她快死了,她抚着我说:?记住,你欠了我一生。
?
她带着我来到冈仁波齐峰南面的圣湖——玛旁雍措。这天天气很好,天高云淡,湖水蔚蓝,碧波轻荡,白云雪峰倒映在湖中,远山层迭,清晰可见,景色美极了。传说中,这里是?婆大神和他的妻子——喜玛拉雅山的女儿乌玛女神沐浴的地方,是世界上最神圣的湖泊。我的主人抚着我,一步一步走入湖中,湖水淹没了我们,我觉得自己在剎那间变得圣洁无比。
湖水很深,湖底非常阴暗,我和我的主人一起睡着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我突然被一片光亮惊醒,有个男孩子的声音在说,爸爸,你瞧,这条鱼肚子里居然有块牌子。那个成年男子拿起我端详了一番,又咬了咬,说,是银的呢,看上面刻的字,应该有些年头了。准能卖几个钱。
他拿着我去了一家店铺,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,男人们都剪短了头发,穿着古怪的衣服,女人们也不再穿戴累赘的服饰,天很热,店里的老板娘穿着一件露出手臂的衣服。而印象里,我的主人是不会在人前露出除了脸和手之外的任何肌肤。
那个老板娘打量了我半天,说,不值钱的,算五块钱吧。我知道我被卖了,卖了五块钱。老板娘把我用布擦拭了一番,我就褪去了一身的鱼腥味,还泛出少许圆润的光泽来。
在我住到这家店铺的第三十天,店里来了二个水灵灵的姑娘,其中一个一走进来就开始挑选那些戒指和镯子,老板娘又开始把她那些昨天才收到的东西吹得天花乱坠,到这儿逛的女孩子大都这样,我住了这么久,始终没有一个女孩子正眼瞧过我。
但是今天,另一个女孩却往我这边走了过来。然后我看见了她的脸,我几乎要叫起来,是她,她就是我曾陪了她一生的主人啊。她显然听不见我的声音,但真的把我从那一大堆首饰中拣了起来,我看到她美丽清澈的眼睛,就象那年我第一次看到她一样。
她抚摩了我一番,问店主,这个怎么卖啊。小姑娘,你可好眼光啊,这可是几百年前的东西了。一番讨价还价,女孩以五十元的价格买下了我。
终于又回到了主人的怀抱,在她温暖白皙的胸口,感觉好象回到了家。
好象过了很久,我的主人带我坐了火车,汽车等很多我从没见过的东西,然后我们到了一个温暖潮湿的地方,这里是我主人的家。听周围的人说,这里叫杭州。
又回到了以前和主人朝夕相处的形态,主人的生活已完全和以前不同了。我知道了她刚从一个叫大学的地方毕业,然后要去一个叫公司的地方上班。每天早上,她匆匆忙忙地起床,坐半个小时的电车,才到一个象大盒子一样的房子里工作。一帮人坐在一间屋子里叫开会,一阵铃响之后所有的人都会很快走得精光。我的主人依然有个和上辈子一样美丽的名字,慧。
每天晚上慧都会跟一个叫ERIC的人通电话,我看不到那个人,但我知道了那个人的声音可以从那个叫电话的东西里面传出来。每次慧在接到他的电话时总是特别开心,我知道他在一个叫美国的地方,他是慧的男友。
如此过了一年,慧所在的公司来了一个新从隔壁公司跳槽过来的男人,我一见他就忍不住微笑了,是他,他就是巫师的儿子,慧前生的爱人。我发现他看到我时多打量了几眼,友好地对慧笑了笑,慧也对他礼貌地笑,我的心凉了半截,他们已经认不出彼此了。
ERIC依然隔三岔五地打电话给慧,不过话明显少了起来,大多说些?你今天过得怎么样?吃饭了吗??之类的话,结尾的时候照例会说吻你。在慧的胸前,听不到她的心有任何异样的起伏,我想那是因为他们的交谈已经成为一种习惯的缘故。
新来的男人和慧在同一个办公室上班,他的名字叫风。风就坐在慧的对面,这天他对慧说,你脖子上挂的这个饰品很奇怪啊,好象市面上很少看到。慧说,是啊,这是我去西藏时买回来的。风笑了笑说,难怪了,它的样子很奇特,象是刻了字。
我是一道用你母亲的生命所刻出的符啊,你不记得了吗?
慧和风的交往渐渐多了起来,他们经常在一起聊天,吃饭,我依然每天趴在慧的胸口,也明显感觉到她的心跳得比以前快了,笑得也比以前多了。
慧的工作很忙,每次风做完自己的工作,总是不声不响地帮慧做她的那一份。有一次慧挨了领导的训,风马上跑去跟经理说,那件事其实是自己的过失,并因此被扣了这月的奖金。慧心情不好,风总是陪着她,开导她,还带她去打电子游戏,他说,慧,你要放开你自己啊。
我感觉得到,风说这句话的时候,慧的心跳得很特别,她好象想起了前生的一些东西,但又记不真切。是啊,除了我还记得,你们都忘记了。
慧开始写日记了。她问道,他是谁呢?为什么我总觉得似曾相识,但又想不起来?
可惜你听不到我说话,你们是注定要相遇,也注定要相爱的,你在前生绕着神山朝拜了十圈,才换得今生与他的相遇啊。
电话响了,是ERIC,慧说,你真的已回来吗?ERIC说,是啊,就快了,等着,我会给你惊喜。
放下电话,慧叹了一口气。
那天,风请慧去跳舞,在舞厅忽明忽暗的灯光下,我看到他们炽热的眼眸彼此注视,就象那年的他们一样,我在慧的胸前偷笑,他们原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啊。
走出舞厅,外面下起了雨,风买了一把伞,为慧遮雨,对她说,我走路送你回家好吗。慧的心在咚咚地跳,好啊。
一路上,风给慧讲笑话,逗得慧笑个不停,我也开心地在她胸前雀跃。乍暖还寒的天气,二个人一起吃冰淇淋。雨渐渐大了,风的左肩湿了大半,慧的右肩也有些湿了。风抬起手,在慧的身后犹豫了一下,然后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肩上。我感觉到慧的身体发热,脸也红了起来,但却没有推开风。两个人不再说话,听着彼此的心跳,走了很久。嗯,我也困了,接下来是他们的幸福时间,我什么都没看到。
就快到慧的家了,风忽然对慧说,你知道吗?今天是我的生日,谢谢你陪我过了我这一生最快乐的一个生日。慧有些意外,随即把我从脖子上取下来,挂到风的脖子上。把它送给你,好吗?生日快乐!风欢喜不已,小心地扶住慧的双肩,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。慧一惊,推开风,头也不回地跑开了。
于是我的主人就换成了风。风抚着我激动了一夜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,我知道他已深深地爱上了慧。
第二天,风早早赶到单位,还给慧带了早餐,可是直到九点,慧也没有来上班。我有些焦急起来,风也有些坐立不安.中午经理让风去机场接一个客户,去机场的路要经过慧的家,风坐在公交车里,路过慧家的时候,我看到慧和一个男人从出租车里钻出来,那个男人提着大箱的行李,和慧一同上了楼。我忽然想起ERIC曾在电话里说过的惊喜,难道这个男人就是ERIC?
风坐在座位上,面如死灰,到机场后,他给慧家里拨了电话。我听到慧接了,她在电话那头幽幽地说,是,我今天早上刚跟经理请了假,今天我男友从美国回来。我要去机场接他。
晚上风在慧的楼下呆了一夜,一直等到慧窗口的灯熄了,ERIC也没有里从面出来。风去酒吧喝了一夜,烂醉如泥。
第二天风向经理递了辞呈。他把我住脖子上取下来,还给慧说,还是你自己留下它吧。祝你幸福。慧捧着我,她的眼着掉在了我身上,我的心又酸了起来。慧没有挽留他,对不起,我认识他在先。我真的不想伤害你,你留下它好吗?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啊。
风望着慧,终于没有再推却,于是我又回到了风的身上,开始天天听他有力的心跳。
风换了一家公司,开始勤奋地工作,几年后,他成了一家大公司的经理,并有了一个女朋友。
我第一眼看见那个女孩子的时候是很喜欢她的,因为她有一双和慧一样美丽的眼睛,而且她还夸我很别致。很快我就不快乐了,因为她不是慧。我的主人啊,慧曾等了你一世,今生你还要负她么?
有时候风会在独自喝酒的时候愣愣地看着我,眼神哀伤而无助,我的心也跟会疼痛,我非常想念慧,毕竟我曾与她相伴了一世。那天风走在街上,我忽然听到风的心跳里有了异样的杂音,然后他站住了,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,我看见了慧,我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,慧依然美丽,脸上却有掩不住的疲惫,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走在路上。风怔怔地望着她,我着急起来,她要走了啊,她是一个人啊。可是风依然站着没动。我感觉到他的四肢都因心痛而痉摩着。只有我知道,你欠了她一生,因此今生必须承受这样的疼痛。
慧没有看见我们,她走了,我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了,这时风一低头,一颗重重的眼泪砸在我身上,没有人看见我们哭泣。
风和女友分手了,他说,我爱的是另一个女孩子,你只是长得象她,如果我还是跟你在一起,对你是不公平的。
风又恢复了独自一人的生活,每天不停的工作,我也失去了慧的消息。
一晃十年过去了,我的主人已经得到了他曾经想象得到的所有财富,他累了,再也不想工作。我是一道符,他前世的母亲亲手刻下的符,巫师用生命赋予了我使人成功的信心和力量,有我陪着他,他一定可以得到一切他想要的东西。
他放下了所有的事务,带着我坐了很久的火车,汽车,轮船,还有飞机。最后,身边的情景渐渐似曾相识起来,是一个小镇,我想起来了,这里正是我今生的起点,那个与慧初遇的西藏小镇。
风在镇上漫无目的的走,路边有很多小店,然后他在一家店门口停了下来,那家店的招牌是很秀气的四个字:兰心蕙质。
如果我没有记错,这个位置正是我那年等了慧三十天的地方,只是店名变了。
风走了进去,店里有很多各种各样的藏族首饰,在柜子里,在墙上错落有致。店的一角有个小收银台,里面有个身材娇好的女子背朝我们整理着什么,我的心忽然酸了起来,我知道她是谁了。
风的声带里发出一个音:慧。她转了过身,一怔,四目相对,我看到她含汪的眼睛似乎在说,我终于等到了你。
我是一道符,巫师在我身上刻下一句藏语,爱只属于勇敢的人,但你必须付出代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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